繼續道,「如今,冰神城異動頻繁,大地時有震顫,獸吼愈發清晰,甚至那四條恆久的巨大鎖鏈竟已現出裂痕。我與大哥曾推測,應是封印鬆動所致,而所鎮壓的極可能是神獸。」
炎萱在身後聞言,不禁驚駭萬分,「天啊!冰神城竟鎮壓著一尊神獸?」
洛戰天首肯道,「你兄弟二人心思縝密,為父急於開啟三族族會,也正是為此!」
言辭間,頗有讚許,也意味著肯定。
洛寒忽然憶起舟老所述,猜測道,「莫非是族會上起了爭端?」
洛戰天濃眉一橫,冷聲道,「炎重那廝借我邀他出手加固封印為由,竟以借閱《洛神訣》相要挾,幾番交涉,均無善果,終是一言不合,就此開戰!」
「果然如此!」洛寒暗道。
「其時,天地突生異變,荒蕪沙漠覆地翻天,我等自顧不暇,均無心戀戰。為父本意即刻回返冰神界,可彼時荒蕪沙漠脫離靈氣海,且始終向遠方飄移,不知是否大陸的自我保護手段,竟生出一道屏障,隔絕一切!以為父之修為都無法突破,甚至連意識都難以穿透!」
洛寒恍然大悟,「我說為何這兩年間,大哥一直未有父王你的消息!」
此事,他一直疑惑,既已將本命靈牌留在宗祠,為何兩年間音訊全無,偏偏兩個月前才有訊息傳回。
「不錯!這一耗,就是整整兩年!其間,曾數次遭遇炎重,幾番大戰,各有勝負!那廝不知修鍊何種秘術,修為已至煉神境巔峰,但不能持久。」
「煉神境巔峰?」
洛寒驚異,回首看了看。
炎萱雲鬢輕搖,以示不知。
洛戰天繼續道,「直至兩月前,荒蕪沙漠終於停止移動,屏障這才消失!我帶你母親穿越虛無之境,不想炎重從中作梗,我為護你母親周全,不得已卷進空間亂流,她便被那廝擄走!」 「炎重!」洛寒一陣咬牙切齒。
「洛伯父,我願隨你同去!」炎萱忽然道。
洛戰天聞言,暗自點頭。
洛寒連忙回身,道,「萱萱,父王定會救回母親的,大不了我去做人質,你不必如此!」
見那一臉急切的神情,炎萱輕抬玉手,拂了拂略微凌亂的雲鬢,嫣然一笑,猶如一抹嬌艷綻放虛無。
輕聲道,「傻子!那是我父親,你擔心什麼?我早晚都要回到他身邊的,何不藉此機會,換回伯母呢!」
洛寒一時語塞。
是啊!焦急間,竟忽略了炎重是她父親。
虎毒尚不食子,父親又怎會對親生女兒不利!
可一旦如此,是否今後再難相見了?
炎萱似覺出其擔憂,莞爾道,「你放心,我會勸說父親的,我一定會來尋你!」
這是承諾嗎?還是寬慰之言?她不知。
洛寒卻可感受這一句的重量。
這一幕,怎好似訣別?
一隻堅實的手掌撫上肩頭,掌心處,傳來溫暖,傳來力量。
「小寒,為父答應你,只要這丫頭願意,我一定把她帶回來!」
洛寒轉頭,迎上那剛毅的面龐,對視慈愛的目光,欣喜道,「真的?」
在他記憶里,父王允諾之事,還從未食言過。
洛戰天點了點頭,「為父說了,只要她願意!」
說著,目光越過洛寒,望向其身後那一張神色掙扎的傾世容顏。
這一言,是為讓子心安,亦是為逼迫炎萱吐露心緒,表明立場。
炎萱豈會不知!
就此離開父親嗎?
她不能!
不論世人如何評說,無論是否負盡天下,女兒是永不可更改的身份,父親都是那個寵愛她至今的父親!
可又有幾分把握勸說父親收手,認承她與洛寒的愛戀?
她清楚,剛才的話,是最為無力的承諾。
『一定會來尋你!』,保證得了時限嗎?
放棄洛寒?
即使失去生命,她都不願!
這是曾帶給她無盡溫暖的男子,是無數次孤身犯險只為將她護在身後的男子,是她第一個芳心傾許的男子,亦定是這一生唯一託付的男子!
但此時,讓她做出抉擇,兩相為難!
內心,寫滿糾葛,神情,掙扎無法遮掩。
洛戰天就這般,定定的看著她,古井無波。
他在等待,等待那朱唇輕啟,等待那姣好的雲鬢,頷首,或是輕搖。
洛寒夾在二人之間,一霎看著波瀾不驚的深邃星目,又不時回首,緊蹙的娥眉映入眼眸。
這一刻,他的世界彷彿混亂了。
這本不該是生離死別的場景,這還未到訣別的時分!
一切,應還有得選擇,或許,決定未來的關鍵,是他!
炎重需要的是《洛神訣》,而他,便是一部活生生的《洛神訣》!
遂然言道,「父王,萱萱自有抉擇,但無論結果如何,我都永遠相信,我與她,必生死相依!」
與此同時,那始終緊蹙的黛眉如新月般舒展,掙扎自明眸間退卻,雲鬢輕輕地點了又點。
卻有兩滴晶瑩滑落眼角,在面頰上,拖出蜿蜒的淚痕。
洛寒看在眼裡,痛在心間!
他本該欣喜,或許吧!
可這,並非期望的結局!他不想成為那個逼迫其抉擇的主角。
經歷洛殤一事,若雪的當頭喝罵,他的心態已然發生變化。
他明白一個道理,即便與自己相伴到海枯石爛,廝守到天荒地老,本已幼年喪母的伊人,再丟失唯一親人的關愛,真的會幸福嗎?
會否在某一個無他陪伴的深夜,憶起童時的一幕幕,黯然落淚,就如現在一般。
但他並未相勸,只因知曉,再多的言辭,此刻都甚為無力。
唯向後探出手臂,反手牽住一隻略微顫抖的芊玉,用力地握了又握。
目光平靜的看向洛戰天,低聲道,「父王,我們走吧!去救母親!」
「不行!你不能去!」
回應他的,是一句拒絕。
「為何?」洛寒不解。
不去救母親?那讓他去哪兒?即刻回返冰神界?
難道他能做的唯有等待?眼見父王孤身一人深入危局,奈何炎萱被交換出去,嘆息母親何時方歸?
如此,他做不到!
此子心性,洛戰天瞭然於胸。
心中暗道,「炎重所做一切都因覬覦《洛神訣》,你身負此靈法,我怎可叫你前去!一旦泄露,以炎重之資,後果恐不堪設想!」
洛寒自不會知曉,關於《洛神訣》的隱秘。
這是遠古至今,洛族誓死守衛的秘密,唯族長一人可知,數萬年不曾更改。
四神獸之印與之相比,根本算不得隱秘。
洛族之姓,由它而來,洛族為王,因它而賜!
「但我若以此為由,小寒定然不允,即便我以父命斥責,他也必會表面應承,暗地尾隨,得想個辦法!」
那剛毅的面龐,依舊古井無波,可內心,實則思慮不已。
洛寒仍自看著他,目光期頤。
「有了!」
終被其想到。
便是道,「那炎重目前修為難測,高竟可至煉神境巔峰,況且更有你母親在手,為父無十足把握勝之,不然也不會意以其女交換!」
「那父王的意思……?」
洛寒覺出其話裡有話。
「為父帶炎萱先行一步,你去荒蕪沙漠,尋武無敵前來助我!」
「這……」
洛寒一時難定。
此言不無道理,畢竟其母已被擄走近兩月,發生什麼,世事難料。
而洛戰天攜炎萱先往,便可拖住炎重,以確保龍靜雪無憂。
待武無敵趕到,合他二人之力,自能將人安全救回。
可若照此行事,則就地與炎萱分離,這一別,會否永久,是否還能再見?
他在猶豫。
亦因他有著信心,以六重厚土體,未嘗不能與煉神境一戰,即便不敵,也絕不會任由宰割。
這一點,洛戰天當然不知。
見其猶豫不決,遂然道,「事不宜遲!你我即刻動身,見到武無敵,叫其速來炎神境尋我,你便攜我本命靈牌前去,他一見必會應承!」
實則,這何嘗不是緩兵之計。
待其尋到武無敵前來,相信早已解決此事。
無非是讓他白跑一趟炎神境罷了,反正早晚也需他往冰神界去,助加固四神獸之印。
此前,之所以一再詢問龍老,后又意攜炎萱前去交換,是為免殃及池魚。
那炎重為借閱《洛神訣》,連天炎巨犀的本命精火都不在意,難說會否衝動之下,做出傷害龍靜雪的舉動。
可如今,有其女在側,使之投鼠忌器,應會十拿九穩!
但既已認承炎萱洛族媳婦的身份,也自不會再拱手相讓。
畢竟炎重那煉神境巔峰,徒俱虛表,真刀真槍戰上一番,他尚不放在眼裡!
洛寒見狀,知已無法婉拒,只得目露不舍的看著炎萱,輕聲道,「我會儘快趕過來!」
雲鬢輕點,頷首嫣然,輕輕掙脫那緊握的手掌,緩步至洛戰天身側站定。
「洛伯父,我們走吧!」
洛戰天點頭,目光暗藏讚許,此女他甚為滿意,甚至可說欣賞。
心中暗道,「炎重啊炎重,無論如何,這門親事,你是拒絕不了的!」
「父王,此行小心!」洛寒言道。
既已決定,便不再猶豫,唯雷厲風行,方可一解心憂。
「你也需小心行事,那荒蕪沙漠可再不似曾經!」洛戰天叮囑道。
「父王是說那兒?」
洛寒驚疑,目光望向前方不遠處。
那裡,是一片扎眼的青翠,橫貫無際,浩瀚無邊。
如今距離相近,覺其更是巨大,似覆蓋滿一整片的虛無盡頭。
而那碧綠確實在向外漫延,幽黑被緩慢的吞噬著。
「是!」洛戰天應道。
「那是荒蕪沙漠?」洛寒驚異更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