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持劍人確認了這白色玉璧真偽之後,蘇言也才是反應過來並且收回了目光,同時開口如此問道。
「一些宗門瑣事罷了,我想這種弟子之間的爭端,你們離淵門也不會少吧?」
這持劍人收好了白色玉璧之後聽著蘇言的問話,卻並沒有因為他詢問這些而感到煩躁,反倒是轉過身來看向了蘇言,嘴角帶著一絲平和的笑意如此說道。
蘇言一聽,當即楞了一下。
「你怎麼知道我的來歷?」
蘇言此刻沒有穿著離淵門的宗門衣衫,而代表著他離淵門弟子身份的玉佩,也被他有意掩藏在衣角之下,而面前這個人也是在不多時之前才遇見的,所以對於對方一下子就認出了自己離淵門弟子這一點,他十分在意。
「猜的。」
看著蘇言那略顯緊張的神色,持劍人臉上的笑意卻愈發加深了些許。
當然,蘇言不可能相信這種事情,他必然是對自己有所了解的。可眼下,不論他的初衷是什麼,蘇言都無從得知,而既然他並沒有打算主動說出來的意思,蘇言自然沒必要繼續饒舌下去。
「那麼,這四個人該怎麼處置?」
隨後,蘇言的目光則又是看向了身側的這四個人,隨之則是如此開口問道。
而持劍人聽罷,也是順著蘇言的目光,看著那渾身瑟瑟發抖,坐在地上的三人,以及不遠處那個頭髮稀疏倒在牆邊不斷躊躇的人,也是略微思慮了一下。
「他們作惡多端,不如就直接殺掉得了。」
考慮了片刻之後,持劍人口中如此一語。
蘇言一聽,並沒有多想便是點了點頭。
而另一方面,那三個已經是瑟瑟發抖的青年,聽到了如此一句隨意而又決絕的話語,頓時是徹底慌了心神,隨後便就是不約而同的朝著蘇言與持劍人的方向膝行而去,臉上皆是一副軟弱而懇求的模樣。
「求二位大俠不要殺我們,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楊華逼的,從今以後我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,再也不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了,求二位放過我們吧!」
「二位都是出身名門的大人物,求二位一定大人不記小人過,只當是我們三個有眼無珠冒犯了二位大人!」
「是的是的!而且二位大人天賦與出身如此,相比之下我們三個人的命都賤得很,殺了我們也只會髒了二位的手,所以還請二位無比放過我們,我們一定會感恩戴德,從今往後做牛做馬報答二位!」
三人膝行而來的同時,口中也是聲嘶力竭地這般哭喊著,或許連他們都沒有意識到,自己的臉上已經抹滿了鼻涕眼淚。
而當三人靠近了蘇言之時,便是不斷地磕著響頭。
如此一幕,當真是沒有了先前那種兇橫的模樣。
「真的?」
如此一幕持續了許久之後,蘇言才是略微低下頭來看著面前三個跪著的人,開口間便是如此問道。
自然,蘇言從一開始就聽出來,這持劍人本來就不打算連帶他們以及殺了,畢竟對他來說殺死楊華或許也只不過是宗門指派給他的任務而已。
而先前他出手救下蘇言之時,所說的那一句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』,可能也不過是隨意應答罷了。
同時蘇言對他們,原本便就沒有殺心。
「千真萬確!我們必定說到做到!」
當下,在那個實力最高的青年口中說出這句話的同時,另外兩人也是立刻停下了磕頭,連聲附和著。
蘇言聽罷之後,則又是抬頭看向了牆邊那個掙扎著想要起身的人。
「那麼你呢?」
蘇言開口,對著那人如此問道。
那人趴在地上,頭竟可能地抬起來望向了不遠處的蘇言,可又似乎是因為渾身痛楚不斷的緣故,而顫抖不止甚至於只能夠張口卻幾乎說不出話來。 「嗯……嗯……我……也遂也遂……」
幾番掙扎之後,他口中才是勉強說出了這樣一句顫顫巍巍的話來,而蘇言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。
當下,蘇言也是鬆了一口氣。
而此時,那個持劍人也已經將自己的靈劍重新收回了背後的劍鞘之內。
隨後,蘇言的目光看向了身旁,那個胸前抱著一件衣物,已經坐起身來的少女。
此刻少女眼中充滿著驚恐與不安,似乎是對於方才轉瞬間便斃命的一幕感到了害怕,嬌軀也在止不住地顫抖著。
看著她如此,蘇言也只得輕嘆一聲。
看著她莫約十二三歲的年紀,與自己的妹妹蘇洛璃相仿,也不禁令蘇言感嘆她本不應該在這種年紀,留下這般如同噩夢一般的回憶。
片刻之後,蘇言則是上前一步,同時彎下腰來對她伸出了手。
他這麼做也只是單純的想要表示自己這邊並無惡意,而只是想要拉她起來罷了。
「不要過來!」
啪!
可少女一邊,看著蘇言朝著自己伸過來的手,微微顫抖著的嬌軀突然一頓,緊隨其後就如同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,立刻抬起了玉手向前一甩,直接將蘇言伸過來的手拍向了一邊。
蘇言看著自己被排開的手,眼神略微愣了片刻。
而在他的眼神中,卻帶有一絲驚訝。
面前這少女方才拍向自己的一掌之中,分明夾雜著一絲修鍊者的力道,若蘇言判斷的沒有錯,她方才對自己打出的那一掌,修為至少達到了淬靈境二重。
或許這樣的年紀,修為還在淬靈境二重並不算起眼。
但是要知道,這個少女身處王國邊境,必然不可能是某個宗門的弟子,根本沒有半點修鍊資源。而就此刻的狀況而言,她似乎僅僅與一旁那個老人家相依為命,也就是說她極有可能是無師自通的。
如此說來,她的天賦就不可推測了。
不過眼下,這個少女似乎已經對所有人都心存芥蒂,所以蘇言也只得無奈的收回了手臂。
轉而,他邁開步子朝著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者方向走去。
此時,那持劍人已經來到了那老者的身旁,同時是從納戒之中取出了一枚丹藥來。
而當持劍人站到那老者身旁只是,便是緩緩俯下身來,將手伸向了那個老者。
「你們想幹什麼!不要碰我爺爺!」
那個驚魂未定的少女見狀,卻又立刻是忙不迭地站將起身,對著不遠處站在自己爺爺身旁的蘇言與持劍人如此說著。
聲嘶力竭的她,卻已經沒有多少力氣。
在喊完了這一句之後,卻又只覺眼前一黑而腳下一軟,整個人便是跪坐了下來,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過後,最終還是向著後方傾倒了過去。
踏。
一步掠出,只覺清風拂過,蘇言便將其抱在了懷中,隨後才是緩緩地將她平放在地面之上。
「不行,我手中只有一味三品的療傷葯,對於這位老人家來說藥性太強,或許會適得其反。」而另一邊,經過了一翻簡單的判斷之後,持劍人便是轉過頭來如此對著蘇言說道,「不過若是能夠找來一位符陣師,構築一座一品分解陣的話,我就能夠將藥性提煉到適合這位老人家的程度。」
「未妖,你可以么?」
蘇言聽罷,便在心中如此問道。
「可以,只不過……」
未妖如此回答,可她的話還未說完,蘇言便是站起身來說道:「關於一品分解陣,交給我便是。」
持劍人說道:「分解陣不同於尋常陣法,玄奧深邃,並且聽說極其耗費神念力,你可以么?」
「沒有其他的選擇了,時間緊迫,救人要緊。」
蘇言聽罷,便是立刻如此回答著。
而原本未妖打算說的,也正是關於神念力耗費的這一點。若是交由未妖來構築這一品分解陣,絕對會令蘇言的神念力枯竭,這般一來或許還會拖慢他的行程。
「未妖,來吧。」
蘇言心頭如此一語。
而未妖也沒有繼續多說什麼,當下則是接過了蘇言右臂的控制權,而在蘇言略一動念之下,一股神念力便是迅速的流入了在未妖掌控之下的右臂。
頓時,只見蘇言的右臂緩緩抬起,一道三尺陣法的輪廓便是瞬間凝聚在虛空之上。
隨後不過半柱香的時間,一道繁複的一品分解陣,便已經是赫然呈現在了蘇言的掌心之下虛空。
而當最後一道神念力注入陣法之後,這陣法便是徹底定固在了這個位置。
「接下來交給你了。」
蘇言感覺到恢復了知覺的右手之後,則立刻是向後退出數步。
此刻,他的口中呼吸略顯沉重,腦海之中甚至於還有著一絲微弱的雜音,令他整個人都有些恍惚。
而另一方面,持劍人並未多做猶豫,立刻是來到了那分解陣一旁。
在放入了一粒丹藥之際,分解陣便立刻在那持劍人的手中運轉起來,當下那丹藥之內則迅速的散發出了一股濃濃的葯香,竟是令一丈餘外的蘇言立刻感受到了一股神清氣爽的感覺。
三品丹藥,當真非同一般。
此刻蘇言的心中,也僅有這樣一句感嘆。
並且雖然只是一絲絲,但蘇言還是能夠感覺到,若是能夠成為一名煉丹師,那麼對於武道方面的裨益必然也將數不勝數。
只是不知道,妖帝洞府更深處,會否有關於煉丹方面的傳承。
當然,蘇言對於這些也並不抱有太大奢望,畢竟如今他非但是擁有著『妖帝劍心』這種遠超常人的劍道造詣,更是掌握著妖帝所留下的前三階符陣術傳承,可說是得到了尋常人可能終其一生都得不到的大機遇。
「成了!」
當葯香漸漸散去,那一粒丹藥便從分解陣之上墜下,落在了持劍人的手中。
隨後,持劍人便迅速地趕回到了那個老者的身旁,便是立刻將手中的丹藥通過自身的靈罡,十分小心地送入了老者的咽喉之中。
靜待良久,場面上一片無聲。
「咳咳!」
而終於,一道蒼老的咳嗽聲,直接是打破了這份寂靜,隨之那老者原本那十分微弱的氣息,在這一刻便是緩和了過來,而那一張充滿著痛苦的臉,也隨之平和了下來。 看著這個老人家總算是度過了生死關頭,蘇言與那持劍人則是不約而同的長舒了一口氣。
而雙方在聽到對方嘆息之聲的時候,則皆是朝著對方的方向望去一眼,不過隨後似乎是各自理解了對方的意思一般,相視一笑。
「離淵門弟子的胸襟,倒是不凡。」
隨後,持劍人如此說著,話至此處目光一沉似乎又是想到了什麼一般,便是重新看向了蘇言說道,「這麼些時間,我都還未曾做過自我介紹,我姓東名無陽,至於來歷的話應當不用過多贅述了吧?」
蘇言看著他,倒是略微一愣。
至少到方才為止,這個持劍人一直都沒有表露出半點要與自己結交的意思,而此刻卻又突然表現的如此熱情,甚至於還主動誇讚自己並且道明了自己的身份。
且不論這姓名是真是假,但他作出如此贅余的客套禮數,想來也是有想要與自己結交一場的意思。
「東兄謬讚,我離淵門弟子做人處事從來都光明磊落,宗門之中師長便時長教誨要有一顆熱愛芸芸眾生的心,而見死不救又如何對得起師長們的尊尊教誨,豈非有悖於我離淵門訓誡,而又有何種面目重回宗門呢?」
蘇言並不喜歡客套禮節的贅言贅語,甚至於還有幾分討厭,因為這種言論放在這種人心向背都尚且不可知的大爭之世,也只能夠作為是噁心別人的陳詞濫調罷了。
也正如先前東無陽與楊華對峙之時,言論簡潔直切要害,轉眼之間就爭鋒相對,毫不用這種陳詞濫調惺惺作態,並且在那第一劍也是最後一劍的交鋒之中,雙方甚至隻字未提,但卻勝過了千言萬語的饒舌。
而聽罷了蘇言的話語,那東無陽神色略微一頓。
緊隨其後,他則是嘴角一勾,對著蘇言說道:「如此看來,離淵門弟子非但是胸襟寬廣且善待芸芸眾生,甚至於在饒舌方面多有造詣,倒是……挺會噁心人的。」
話至此處,東無陽臉上笑意全無。
而蘇言一邊見狀,臉上微微揚起的笑意卻並未消散,只是如同沒有察覺到這份尷尬一般,鎮靜自若地定在了原地。
許久之後,蘇言鼻腔突然笑哼一聲,當即是惹得東無陽也終於是忍不住了僵持的神情,破聲笑了出來。
「罷了罷了,我們兩個也不要相互之間噁心來噁心去了。」東無陽笑罷,便是如此說道,「現在言歸正傳,我倒是覺得你是個不錯的人,交個朋友如何?」
如此一句,徹底是將東無陽的性格表露無遺。
此刻,蘇言的目光釘在東無陽的雙眼之上,在後者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的時候,他的眼神之中至少蘇言沒有看出半點虛假之一,也正因如此,蘇言不論真假都相信他所言為真。
而這個不拘泥於世俗禮數的朋友,倒是蘇言樂於交的。
更何況,在他身上潛藏著的秘密似乎不少,如此年紀卻能夠擁有這般劍道造詣,著實是蘇言自認為自己所不能及的,而這樣一個充滿著未知的劍道天才卻來自四大宗門墊底的太衡宗。
如此,非但是引起了蘇言對東無陽這個人的興趣,更是引起了他對於整個低調到幾乎沒有什麼傳聞的太衡宗的興趣。
「我叫蘇言,在離淵門中……算是個墊底吧。」
蘇言如實說道。
「哦?天賦如此,在離淵門中卻還是墊底,這離淵門倒是非同小可,倒是令我略微有幾分想要討教一下離淵門中,不墊底的那些弟子的實力了。」而應著蘇言的話語,東無陽便是開口如此回答著,但在他的話語間,似乎並不像是客套話的樣子。
當然,對於這些,蘇言並沒有過多在意。
也就在兩人閑談相互認識之時,那個在服下了丹藥之後氣息逐漸順暢的老人家,也已經是略微恢復了些許氣力,而從意識朦朧之中一下子驚了起來。
「蘭兒!」
蒼老的聲音從這老者的口中喊了出來,而隨著如此一聲呼喊聲,這老者也是憑藉著剛剛恢復的一絲氣力坐起身來。
而後,在他視線四下掃視之後,才終於是發現了倒在不遠處的孫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