朽月還以為是哪位大羅神仙住的山頭,原來一處大型傳銷洗腦池,頓然無感道:
「哦,本尊記得上次你們那幫烏合之眾要去參加什麼箴引法會,原來就是在這裡開設的?」
「正是。」湘茵難為情地點點頭。
「如此說來鍾昀禛這瞎老兒也在山上?」
一邊閑著無聊的冷沁花解釋道:「今天蒼源教主沒來,他的那幾場法會早就結束了。」
「那你們來這做什麼?」朽月疑惑地打量她們二人。
湘茵摸著腦殼憨笑,老實交代說:「嘿嘿,自然是來看熱鬧來了,哪兒有熱鬧哪兒有我們,誰叫我們閑呢。」
「哦?什麼熱鬧?」
「我們聽說蒼源派最近活抓了一隻女妖,正封印在羅隱道場之中,起初決定開壇度化她,遂請了許多道仙真人來此,設下法壇,足足對她念咒念了三天三夜。你猜怎麼著,這非但沒有一點成效,在半夜還莫名其妙地死了好些仙友!大夥覺得此妖甚邪魅,不堪度化,於是決定在今天傍晚請茂松老道將她焚煉成丹。」
湘茵神秘地盯著朽月看了看,「說來也巧,此事我覺得與您多少有些干係。」
朽月大惑不解:「怎麼就與本尊有干係了?」
湘茵看了旁邊的少年一眼,依據方才的情況,覺得此事不宜當他面說,只偷偷附耳上前,對朽月小聲道:
「此妖之所以被抓,是因為聽信蒼源派弟子說知道您的下落,所以深信不疑地跟了過來,後來才被他們巧設計謀俘獲的。別人問她身份和名字,她一概不說,只口口聲聲地問朽月靈帝人在何處,再不見人便要鬧得此處不安寧。正因為此事,趙鶴瑋在眾仙神面前大肆宣揚您與妖魔有勾結,如果您不出現,便要就地法辦這隻女妖。所以小仙斗膽猜測,那隻女妖很有可能就是……」
柳蘭溪面色不佳地在遠處抱臂站了半天,突然出聲打斷道:「我能聽見,仙子不妨明言。」
湘茵轉頭尷尬地向他傻笑:「嘿嘿,小道哥心胸寬廣,一定不在意的吧?」
「我在意著呢,但凡和灼靈有關的,我都在意。」柳蘭溪音容冷淡幾許,問朽月:「這一看就是個陷阱,灼靈現在都自身難保了,難道還想去救她么?」
朽月現在確實是泥菩薩過江,法力還沒恢復不說,外邊的仇家可都排著隊要她死呢,沒準這真是專門為她量身定做的陷阱也不一定,她的確沒必要冒這個險出去拋頭露面,暴露行蹤。
於是在她分析完利弊之後,做了個明智的決定:「本尊向來不喜歡湊熱鬧,這次就不去了。」
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少一事就能保平安。
「乖孩子。」柳蘭溪十分滿意地誇讚了她一句,「為了獎勵這份自覺,我先去了你身上的鎖鏈再說……嗯,其實剛才,我也覺得不太方便。」
朽月用眼神到位地詮釋了四個字:去你大爺!
柳蘭溪說罷從袖中抖出殷絕劍,隨意揮舞兩下將朽月身上的鐵鏈劈開,解除了她四肢的禁錮。
臨走時,朽月留心囑咐二女仙道:「此地本尊不便逗留太久,若要有人問起我們的行蹤就說不曾見過。」
「了解。」湘茵拍拍胸脯打了保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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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曉得這兩位剛往山下走沒多久,又一起慌慌張張,鬼鬼祟祟地回頭往山上跑去,弄得湘茵和冷沁花一頭霧水,不知何解。
「他們這是怎麼了?」冷沁花問。
湘茵聳肩搖頭,攤手:「我哪知道,莫不是撞鬼了吧?」
兩位悠悠然一回頭,發現她們口中的『鬼』正站在身後,被嚇得魂都丟還祖宗了,兩眼一翻,差點見了閻王。
「請問二位仙子,可有見過靈帝和一個年輕男子來過此處?」燭照寒著一張死人臉盯著她們問。
湘茵拂去額間薄汗,笑得毫無感情:「呵呵呵,這位老大哥,青天/白日的,您走路好歹出個聲啊,我們姐妹膽子小,可禁不起嚇的!」
燭照板著那張無私鐵面,連道歉都說得理直氣壯:「我乃枯陽元尊座下法神,正秉公追拿逃犯朽月靈帝,方才多有唐突,若有驚擾二位之處請多見諒。」
湘茵一聽是法神燭照,態度轉變神速,立馬換了一張討好臉,巴結道:
「呀,原來是法神尊者,小仙久仰久仰,我從小就是聽您匡扶正義的故事長大的,今日能見到本尊,實在此生無憾……」
「所以有見過靈帝嗎?」燭照冷酷地打斷她的恭維話。
「未曾見過,小仙聽聞靈帝一向厭憎這些法壇講義,又怎到此處來找不痛快?」冷沁花替湘茵作了回答,且說話的時候面不改色心不跳,且理由完全充分,極有信服力。
「嗯,這倒也是,若二位知道她的行蹤,請第一時間通知我,告辭!」語畢,燭照便轉身消失。
方才那抱頭鼠竄的兩位本是打算離開,可惜還沒來得及出霞瑜仙嶺,偶一抬頭,便遙遙望見法神這隻凶貓往此處追捕而來。
兩人在同一時刻達成了『好漢不吃眼前虧』的共識,為了避開這尊瘟神速度回頭往山上溜去。
兩人躲在幾棵青竹后看了一眼山門,外面守衛倒是稀鬆,但有不少羽流仙士聞訊紛至沓來,魚貫進入。
「前面應想是她們說的羅隱道場了,裡面定然聚集了不少湊熱鬧的神仙,要進去嗎?」
柳蘭溪嘴裡這麼問著,心中哪裡情願?這世界上有種吝嗇它名叫佔有慾,如果他沒猜錯那隻落網的女妖十有八九是鬼未本人,上次大意讓她搶走了東西,這次怎能不留心防備?
朽月沒聽出某人語氣里的不願,有自己的想法:「既然都到門口了,進去看看也無妨。」
「那便進去看看好了,只是你過於引人注目,何況法神還在附近,我有個辦法能掩人耳目,不知灼靈願不願意試試?」
「什麼辦法?」朽月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「你轉過來我告訴你。」
朽月一轉過身,額頭便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,整個人身子瞬間縮小,變成了一隻毛茸茸的小黑貓。
「這就是你說的辦法?」小黑貓瞪著寶藍色的眼睛看他,眸子不改往日的鋒芒。
柳蘭溪把她抱在懷裡,撫了撫貓背上的絨毛,哄道:「先忍忍,如今你沒了法術,又是眾矢之的,還堅持要鋌而走險去自投羅網,如果不做些偽裝,如何能瞞騙過眾人的眼睛?」
「這理由暫且說得通,但為什麼偏偏是貓?」黑貓神色怫然,不滿地用爪子撓了撓他的手。
「貓多可愛呀,乖巧溫順還黏人,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,」說到此處,柳蘭溪突然露出一個滿足的笑來,「我能抱又能摸,嗷……」
還會咬人……
「小混賬,你就是沖著這最後一點吧!」小黑貓奶凶奶凶地問。
「噓!有人來了!」柳蘭溪捂著貓的嘴巴矮身蹲下。
幾位衣袂飄飄的神仙從旁邊經過,其中有位耳力敏捷的藍褂仙人停住了腳步,往林中瞻望了一眼,疑惑道:「咦,在這幽篁之中怎會有貓叫聲?」
一位仙友往林中望了幾眼,發現並無動靜,笑呵呵地摸了摸鬍鬚:「哪有什麼貓叫,柳上真聽錯了吧?」
「師弟,還是趕緊進去吧,焚妖法祭要開始了。」另一位催促道。
「嗯,走吧。」
待他們走後,從竹林后饒出一個美皙如玉,雙眸燁然的凈逸少年,少年身上纖羅羽衣飄飄然,懷裡抱著一隻黑貓閑步踱入了羅隱道場。
羅隱道場人頭攢動,他們正等著觀摩妖孽焚化的盛舉,跟看凡間處決死刑犯沒兩樣。
外圍一圈烏泱泱地站滿不少仙門子弟,稍有身份地位的待遇則高一些,他們正襟端坐於四方布置好的羽葆華蓋之下,果餚瓊漿供奉桌前,旁有仙娥弟子擁簇,既有身份又有面子。
而在場地正中,吊著一個貼滿黃符的黑色囚籠,籠中跪坐著一個身姿妖嬈的女妖,她的腰肢和手腳皆被捕妖繩纏了個結實,低垂著頭,看不清面目。
囚籠底下置有一鼎巨大的銅爐,爐中是茂松老道用來煉丹的六渠金火,只要爐蓋一開,那火苗便能一躥而上將女妖吞噬其中,再化熔個三天三夜,即可焚煉成丹。
柳蘭溪衣著體面,加上相貌絕世出塵,一進去便吸引了不少目光,本是一堆擁擁擠擠的人潮,這會連路都有人給他讓了出來。
他懷裡的黑貓翻了個身,往他身上撓了撓,妄圖抓壞他的羽衣,結果頭被輕輕摁進了他的胸膛里。
貼著他的心跳,感受他的體溫,朽月居然沒了脾氣,唯有在心裡誹腹:哼,嘩眾取寵,本尊要是現身不但有人讓路,還有人求饒!
「小仙長看著面生,是從何處來呀?」有個手執團扇的貌美仙姝過來搭話,語笑嫣然,態度可親。
「小仙名柳蘭溪,剛飛升上界不久,還不了解諸位仙家尊諱與出處,敢問仙子如何稱呼?」
「原來是位新晉仙友,這便難怪了。我乃雁茗仙子,是天庭的茶司,卻是個閑職,所以有空來此看看熱鬧。」
柳蘭溪不吝讚譽道:「難怪了,仙子氣質清雅,羅袖余落縷縷茶香,一看便知是位色藝無雙的茗茶佳人。」
「仙友抬舉,雁茗實不敢當。」
雁茗聽得心花怒放,捻著袖子遮掩笑意,含羞微微低頭,忽對上了柳蘭溪懷裡那隻黑貓藐視的目光,心裡一邊發毛一邊迎合湊趣:「仙友抱的這隻黑貓好生可愛,它叫什麼名字?」
柳蘭溪笑而不語地摸了摸黑貓軟乎乎的小腦袋,他總不能把靈帝的大名和盤托出吧,轉念想了想,胡謅道:「乖乖。」
雁茗聽完一愣,誤以為在叫她。
「我是說這隻黑貓的名字叫乖乖。」柳蘭溪解釋道。
取的什麼爛名字!
黑貓本貓似乎尤為不滿意,鼻子呼哧呼哧喘著粗氣,不忿地喵了幾聲作出抗議。
「哦,名字真是好聽,呵呵……」雁茗的臉羞紅如熟柿,頓時有點尷尬,欲伸手也摸一摸黑貓的腦袋以示親近時,卻被柳蘭溪用手攔住。
「仙子小心,它有些認生,會咬人呢。」
嘖嘖,護花護得還挺周到!其他人哪有你欠咬?
黑貓預備在他懷裡掙扎爬出,小爪子撲騰亂舞了幾下,柳蘭溪用指腹點了點她的背脊,面色寬容,語氣溫和:「乖乖,是煩悶了?就安靜呆一會,再鬧我現在便帶你走了,聽話。」
小黑貓動輒皆逃不出他的手心,哪敢說個『不』字,立刻放棄了無謂的折騰,懨懨地趴在他的手背,不服氣地哼哼,對其他女人倒是滿口花言巧語,夸人誇得天花亂墜,怎麼一到她身上就跟哄小孩似的?
靠,堂堂惡神難道被小看了不成?
她無精打采地瞅著雁茗那一臉痴女相,感嘆這世道真是奇怪,都知道愛說甜言蜜語的男人大多虛情假意,但為什麼還有一堆傻女人前赴後繼?
朽月餘光瞟到了身後的柳蘭溪,有了答案。她們一來眼睛受了蒙蔽,以至於色令智昏;二來耳朵又灌了好話,巧言最是迷人心竅,所以女人們就被迷惑得摸不著北了。
好看的東西從來都是帶著毒和刺的,更何況這位蛇蠍美人還會說甜話哄人呢。
。 「袁基,吾再問汝,汝之願為何?」
又是一聲驚雷。
「吾之願,天下太平,海晏河清!」
「好一個天下太平,海晏河清,吾最後問汝一言,汝當何為,方能實現?」
最後一聲驚雷響起,袁基這個問題回答完,就會正式成為大儒馬融的弟子了,與馬融氣運相連。
「吾當,為天地立心,為生民立命,為往聖繼絕學,為萬世開太平!」
袁基,小小的身軀直立著,神情無比堅毅的說出這句話。
而當,袁基這句話說完之後,天空中竟然回蕩起袁基的稚嫩的聲音,傳遍了整個大漢,足足響了九遍。
伴隨著袁基的聲音,數道高大的虛幻身影,出現在天際,有的撫須大笑,有的飲酒開懷,有的搖扇微笑。
然後,一道驚天的乳白色浩然正氣,從孔廟傳來直入袁基體內,而這一刻袁基的文道修為從修身境頃刻間提升到齊家境的地步,而且修為穩固。
隨著九聲袁基的話音結束,諸般異象也消失了。
而馬融也被眼前這一切給震驚了,對著也是一臉懵懂的袁基嘆了一口氣說道:「本來想低調點,收你為徒,讓你傳承我與摯友的一件寶物,沒想到竟真的有人,生來而不凡,唉,既然天意如此,我馬融自然當順天而為。」
「夫子,敢問發生何事?」
袁基沒想到只是拜個師而已,竟然搞出這麼大的動靜。
「剛剛,你說出的那句話,立意之宏大震動文道,判定對文道有功,於是有了天音九響,諸聖齊賀的異象,而你剛好又臨近文道修身的突破階段,這時你那句話就被文道判定為你的修身之語,於是種種巧合之下,你得到了孔聖傳來的一道浩然正氣,幫你突破了,同時它的好處還多著呢。」
馬融耐心的向袁基解釋著。
「如今,你算是我的關門弟子了,可喚我一聲老師,這卷竹簡你且先拿著收好,今夜子時,來我府。。。不,來鄭玄的府上吧。」
袁基接過這卷竹簡,發現這竹簡竟是白玉所制,而且竟然無法打開,他不由得看了眼馬融。
「你且先收好,千萬不要讓他人知曉,記得,子時到鄭玄府邸,今日這事估計要傳遍天下了,也是為師太過大意,這事對你也是有好有壞,等下,估計陛下就會召你入宮了,若對你有所賞賜,記得千萬要推辭,同時請求陛下准你入東觀習讀經書。」
馬融的話音剛落,一道道黑影從天而降。
一名身著宦官服飾的男子,開口說道:「閣下可是袁家袁基,陛下召你即刻入宮面聖。」
袁基聽后看了眼馬融,馬融也給他試了個眼色,讓他收好竹簡。
「袁基領旨,請大人稍候,我與家師說句話就來。」
袁基微笑著對著那名宦官說道。
「可不要太久,咱家在門口等你。」那名宦官說完就轉身離去了。
「好了,不要多說了,今夜我在鄭玄府邸等你,你且將這白玉竹簡收好,若是有人刁難與你,你可說你是我馬融的關門弟子。去吧。」
「我明白了,老師,我有一事還需老師幫忙,蒙學中有我家弟弟,袁紹和袁術,還勞煩老師讓人將他們送回袁家。」
「你且放心,交於我便是。」
袁基聽后,倒退三步對著馬融磕了三個響頭,然後轉身離去。
來到那名宦官身旁,行一禮后說道:「有勞這位大人了。」
「袁家子不必客氣,天家想要即刻就見到你,恕咱家唐衡無禮了。」
唐衡隨手一揮,表示無妨,然後右手輕提袁基手臂,一個縱身衝天而去。
幾個呼吸間,就已從洛陽城西的蒙學堂飛到了城南的皇宮德陽殿前。
「袁家子可有不適,調整一下就與我去面聖吧。」唐衡看著面色發白的袁基輕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