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喲,丁香回來了,丁老爹,你不是女兒去趕集了嘛,正好她回來了,今兒咱們就把這事給定了吧。”
一個臉上抹着厚厚粉底的老孃們,揮舞着絲巾,一搖一晃的衝兩人吆喝了起來。
她叫丁七妹,遠近聞名的黑媒婆,據說只要錢給到位,甭管條件多差,她準保能說下媚來。
曾經隔壁村的劉瞎子給了她六萬塊錢,丁七妹跑到鎮上一戶人家說,有個有錢、英俊的青年一眼相中了那戶人家的閨女,好個丁七妹,去三次,每次都是好幾千的送,那家人一動心,還真以爲是什麼有錢人,看了照片後,因爲急着缺錢就把女兒嫁了過去。
哪曉得到了劉瞎子家裏,窮的叮噹響就算了,同房後第二天才發現這對象瞎了一隻眼,可不是一眼相中了,沒辦法收了錢,嫁進了門,身子也給拿走了,後悔也沒轍了。
當然,女的嫁不出去的,給了錢,她同樣能憑着那張天花亂墜的嘴給兌出去,總而言之,只要丁七妹出馬,就沒有搞不定的事。
今兒丁七妹一上門,丁老爹就知道麻煩來了,推說丁香不在,不料這會兒給碰了個正着,躲是躲不過去了,當即只能擺了茶,鑼對鑼鼓對鼓,談清楚了。
“瞧瞧,丁香這丫頭,真是水靈啊,就咱們清河鎮都找不出第二號,老丁,你有福氣啊。”丁七妹見面先恭維了一番。
“丁七妹,你知道我是個直腸子,你有話就說吧。”丁老爹不耐煩道。
“是這樣的,寶山看上你們家丫頭了,想給他老子嚴老太爺續跟弦沖沖喜,哎呀,要不說丁香好福氣呢,一下子就成爲咱們寶山老爺的後孃,咱們村最尊貴的太夫人了。”
丁七妹嘖嘖嘴,一臉羨慕道。
“丁七妹,你這麼羨慕,咋不自己和你女兒嫁給嚴老太爺呢?”丁香冷笑道。
“哎喲,丫頭,我倒是想啊,我年老色衰人家瞧不上,我那女兒又沒你這俊俏的臉模子,嚴老爺相不中,他要相中了,我敲鑼打鼓早就送上門去了。”
丁七妹眉飛色舞道。
“丁香,我給你算算啊,嚴老太爺今年七十九了,半邊身子都埋進棺材裏了,而你呢才十八。你嫁給去,待不了幾年,嚴老西天一遊,你依然是二十好幾的年紀,到時候嫁哪家俊朗兒不是輕而易舉的事,而且還能撈一大筆遺產,這可是一舉多得的大好事啊。”
丁七妹越說越來勁。
“丁七妹,你還要點臉嗎?滾出我家。”丁香臉皮本來就薄,一聽這女人說的如此無恥,頓時火冒三丈,寒聲呵斥道。
“對,滾出我丁家,丁香是我的,誰也不嫁,誰也不許搶。”阿呆拍了拍胸口,眼一橫,跟着大叫了起來。
他纔不管那麼多,只要丁香不高興,他就不高興。
“丁老爹,孩子不懂事,你這做家長的表個態吧,我可說一句,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。”
丁七妹依然嬉皮笑臉的說着。
“七妹,我就這麼一個閨女,你讓她嫁給一個快要死的糟老頭子,你我還算是本家,丁香也算你半個侄女吧,是你看着長大的,你於心何忍,還有良心嗎?”丁老爹冒了個煙泡,微怒道。
丁七妹的良心早就被錢給蒙了,當即乾笑了一聲道:“老哥,我正是看着咱倆家親,纔來說這媒的,換了別人我還不稀罕呢。”
“嚴家條件你也看到了,嚴家也是誠意十足,這是先期的彩禮訂金三萬塊,你要答應了就是你的。”
“三萬塊,你找找整個清河縣,就城裏也沒誰家給過這麼高的,你家丁香是獨一份啊。”
“這事傳出去,不僅僅你們丁家有面子,以後丁香還不是吃香的喝辣的,誰敢小看丁家本邊臉子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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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七妹越來越來勁。
“你,你,給我帶着你的東西馬上滾。”丁老爹氣的肺都炸了,他沒想到丁七妹如此厚顏無恥,丁香要真嫁給了嚴瘸子,他祖宗十八代都得從棺材板裏氣炸屍了。
“丁老爹,小的不懂事就算了,你也跟着犯糊塗嗎?”丁七妹不高興了,粉臉一沉,尖着嗓子道。
“沒錯,丁老爹,三萬你不要,那就把嚴家的三十萬給還回來。”
“白紙黑字的欠條,我今兒可是一併拿了來的。”
“要麼給人,要麼給錢。”
旁邊陪同來的一個滿臉絡腮鬍須,一身黑鐵肌肉的中年大漢,洪聲道。 “什麼三十萬,李鬍子,你可別瞎說。我爹當年借你三千塊,前些年我哥要還你們錢,是嚴家自己說不差錢,不讓還的,當時說的好聽,這會兒怎麼就成三十萬了。”丁香一定都呆了,她知道家裏欠了嚴家的錢,但萬萬沒想到,竟然會是三十萬。
“幾年前,你這小丫頭毛都沒長一根,這不如今剛剛兒好嗎?”
李鬍子在丁香胸口掃了一眼,嘿嘿賤笑道。
他本就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惡人,早些年靠殺豬爲生,據說有千斤神力,後來嚴家在鄉里發跡後,就跟着當了看家護院的走狗。
這些年只要是李鬍子出手的,還沒有哪家敢唱對臺戲的。
“你,你們這是高利貸,你們是故意的,難道就沒王法了嗎?”丁老爹氣的渾身發抖。
“白紙黑字,是你們自己要借的,就是去了縣兒法院,也能讓你們丁家去大牢裏蹲一輩子了。”
“話就說到這,你們要還執迷不悟,那就是自討苦吃了。”
丁七妹道。
“滾!”
丁香流淚大喝道。
“你這小丫頭口氣……”
丁七妹還想碎叨兩句,話音沒落,一記巴掌飛了過來,下一秒她凌空打了幾個滾,哎喲一聲直接從屋子裏飛了出去。
待爬起來,臉上一個血淋淋的巴掌印,屁股也摔開了花,疼的嗷嗷大叫。
“你個殺千刀的死傻子,李鬍子,你還愣着幹嘛,動手啊。”
丁七妹可不是好惹的茬,哪能捱打,登時大叫了起來。
“好你個傻子,敢鬧到老子頭上了,今兒整不死你,我就不叫李鬍子。”
“給我打!”
李鬍子手一揮,十幾個鄉里的走狗,衝進了屋子裏。
“鬍子、七妹,孩子不懂事,你們別計較,有啥事咱們談,別動手啊。”
丁老爹深知李鬍子的厲害,趕緊護在了阿呆和丁香的跟前。
“起開,老雜種。”
李鬍子五指一張,一巴掌裹在了老爹臉上。
哎喲,丁老爹本來身子骨就弱,這一巴掌下來,原地晃了個圈兒,差點沒給暈了。
“不許打我阿爸。”丁香大叫。
“啊,啊!”
“你們是壞人,我要打人了。”
秦羿磨的牙齒咕嚕作響,拳頭捏的咯嘣脆,憤怒之力再次在體內甦醒。
“呵呵,傻子,我知道你有點力氣,但跟我李鬍子比,你喝尿的資格都沒有。”
李鬍子不僅僅有力氣,還練過幾下莊稼把式,一手大小洪拳、馬步、弓步那是有模有樣,再加上天上神力在武道界算是外煉高手了。
說話間,他一拳往秦羿砸了過去。
秦羿沒來得及擋,當胸捱了一拳,連退了幾步才站穩腳跟。
“丁香,他打我了,他打我了。”秦羿急的直跳腳。
他答應過丁香,沒有她的命令,絕不跟人動手。
“阿呆,還手,打,打這些喪盡天良的混蛋。”
丁香知道秦羿不動手,會被李鬍子給活活打死,登時也顧不了那麼多,叫了起來。
其他的地痞也是操起板凳奔了過來,秦羿得到丁香允許,頓時就爆發了,除了砍刀,尋常的棍子、板凳,很難構成威脅。
尤其是最近頻繁捱打,每次傷口復原後,他身體的抗性就成倍增長,這些小混混沒個兩三百斤的氣力,打他就跟蚊子叮似的。
秦羿雖然傻,但也能感覺到打在身上不疼,頓時跟撒了歡的驢子,他也沒別的招數,在這小屋子裏,逮着人就往門外院子丟,用頭頂。
咔擦!
這些地痞今兒本來是談事的,也沒帶啥東西,屋子裏唯一有殺傷的幾條馬凳在秦羿身上開了花後,一個個跟麻袋包似的,被秦羿丟了兩個出去,砸的當場滿嘴吐血,餘者嚇的不輕。 我把文字變現了 奮斗在沙俄 都怕傻子動起手來沒輕重,一不小心砸死自己,一窩蜂往門口擠着跑了出去,生怕走的慢了倒黴。
這夥人躲在院子門口,也不走,就在那看熱鬧。
誰都知道,傻子有力氣,李鬍子那也是出了名的力王。
哪怕是受了傷的,癱在地上也是瞪大了眼往裏瞅,想瞧個究竟,看看這兩人到底誰更有本事。
李鬍子目睹了秦羿丟人跟扔垃圾似的,也是嚇的不輕。
剛剛他出拳打秦羿,足足用了五六百斤的力氣,傻子連躲都沒躲,只退了幾步,換了別人早就胸骨碎裂,吐血不動了,哪裏還有力氣打人。
“我艹,這傻子還真挺神啊。”
“成,你有種,咱倆去院子裏比劃,別砸穿了你老丁家的牆。”
李鬍子怕這裏撐不開手腳吃虧,眼珠子一轉道。
“院子就院子。”
秦羿牛勁兒上頭了,跟着到了院子裏。
李鬍子先是撤了兩米遠,張開手像只貓一樣繞起了圈。
“打你!”
秦羿大叫一聲,照着李鬍子衝了過去。
李鬍子嘿嘿一笑,知道傻子只有蠻勁,借力一躲,屈身一勾腿,秦羿正好拌了個正着,悶哼一聲飛了出去。
“不疼!不疼!”
秦羿拍了拍胸口,又站了起來,像頭蠻牛一樣衝了過來。
一連幾次,秦羿都被絆倒,摔的是鼻青臉腫,急的丁香父女眼淚都流了出來,偏偏他們也不懂打架的門道,只能抹淚揪心了。
“死傻子,真是摔不死啊。”李鬍子沒絆倒秦羿,倒是自己腳踝差點給扭傷了,也是惱火的很。
“鬍子,你到底行不行了,連個傻子都搞不定,你搞老孃的那肚子力氣去哪了?”
丁七妹今兒丟了臉,也顧不上那麼多,大叫了起來。
“吒!”
“傻子,拿命來。”
李鬍子來了火氣,知道秦羿一身骨頭硬的很,手指一屈,往秦羿的胸口擊來。
這一擊用了全力,足足有七百多斤力道,全壓在一點,重重打在秦羿的胸口。
“噗!”
秦羿只覺胸口劇痛,當即吐血。
不過這卻給了他機會,他哇哇大叫了一聲,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攔腰抱住了李鬍子,照着牆壁撞了過去。
砰!
李鬍子重重砸在牆上,脊椎骨都差點給撞斷了,兩眼直冒金星。
他畢竟是有些功夫的,擡起手照着秦羿的腦門又是一擊,秦羿如遭雷擊,險些暈過去,晃了兩晃,愣是站住了腳。
甩了甩頭,他死不撒手,摟着李鬍子又照着牆壁發出一聲怒吼,重重撞了過去。 “死傻子,快放開我。”
李鬍子大叫了起來,但秦羿可不吃這一套,用盡全力,奔着牆壁就過去了。
轟隆,院子的牆壁被硬生生撞出了一個大洞,秦羿連人帶鬍子一通摔飛了出去,摔的是七暈八素,半天才返過神來。
這一下可真是撞實沉了,李鬍子後腦勺磕在牆上,任憑功夫再高,也是頭破血流,暈躺在地上,兩眼一陣發花,怎麼也坐不起來。
“我要殺了你。”
秦羿殺紅了眼,一甩腦袋,連跑帶爬奔着李鬍子就過去了。
李鬍子這輩子不知道廢掉過多少人,連山裏的狼、老虎都不怕,然而這一刻,他看到雙目血紅的傻子,慌了神。
俗話說,兇的怕橫的,橫的怕不怕死的。
傻子就是專克他那種不怕死的。
李鬍子驚叫了一聲,連滾帶爬就要跑,奈何頭實在暈的厲害,沒爬兩步,秦羿一屁股坐在他身上,掐住他的脖子,捏住大拳頭,如野獸一般,揚起拳頭照着他的眼窩子就是一拳:“我讓你欺負丁香,讓你打老爹!”
啪!
李鬍子半邊眼窩子凹了進去,眼球都爆了出來。
“我錯了,我錯了,丁老爹你快說話啊,我要死了,你們全家都玩完。”
李鬍子慘叫了起來。
眼看着秦羿的拳頭又要奔着去了,丁老爹趕緊大叫:“阿呆哎,使不得,打不得啊。”
“丁香,你難道想阿呆跟你哥一樣,牢底坐穿嗎?”
丁老爹看向了女兒。
丁香真想阿呆能一口氣把嚴家連同這幫走狗殺乾淨了,但那是不可能的,她深吸了一口氣,無奈喊道:“阿呆,別打了。”
她的話就像聖旨一樣,秦羿頓時收住了手,“哼,再敢欺負丁香,我還打你。”
“不敢,不敢了。”李鬍子狼狽的仰面拱手作揖,舔着臉道。
秦羿這才悻悻的站起身來,李鬍子趕緊爬起來衝手下大叫道:“瑪德,還在看啥,趕緊扶老子走啊。”
一行人灰溜溜的跑了,連院子裏的彩禮也顧不上要了,直奔嚴家大院去了。
嗚!
李鬍子一走,秦羿頓覺胸口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劇痛襲來,喉頭一甜,又吐了一口血,暈了過去。
阿呆傷了,李金鳳病了,丁香與丁老爹望着滿屋子破碎的傢俱、桌碗,父女倆都是一陣絕望。
“丁香,快去請村裏的赤腳醫生貴叔給阿呆瞧病啊。”丁老爹顫抖着點了一鍋眼,心疼的老淚直流。
丁香麻溜去了,一會兒的功夫,村裏的赤腳醫生來了,檢查了一下,說阿呆胸口碎了兩根,被力衝着了,得去縣城大醫院,隨便在胸口糊了點草藥泥就走了。
這也是沒轍,農村的赤腳醫生也就能治個頭疼腦熱、拉稀啥的,這種要人命的活哪裏乾的了。
這個點,村裏唯一一輛小六輪也早去了縣城,嚴家倒是有車,但人家不可能借給阿呆。
想要去縣城,最快也得是明天趕清早五點去鎮子的車了。
阿呆受難,急的丁香直哭,想破了天,父女倆也沒個法子。
秦羿昏睡了一下午,晚上喝了兩口稀飯,喊了幾聲疼,又睡了過去。
到了晚上,丁香趴在牀邊陪睡,連日來的辛酸與疲憊,這位可憐的姑娘趴在牀邊很快就睡熟了。
“秦羿,秦羿……”
秦羿迷迷糊糊聽到一個蒼茫、遼遠的聲音在耳朵內迴盪着。
“秦羿?”
他坐起身子,那個聲音更清晰了,就像是來自遙遠的呼喚,他掙扎着坐了起來,捂着胸口,在桌子邊灌了一大碗涼米湯,潤了潤髮乾的喉嚨後,循着聲音就跌跌撞撞找了過去。
他是個傻子,也不怕什麼妖魔鬼怪。
那聲音一直在叫他,他就跟着聲音走,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後山。
今晚正是農曆的十五,月亮又大又圓,後山林子裏,影影綽綽,在一片稍微空曠點的地方,一個穿着灰色長袍,頭髮鬍鬚一尺來長,堅硬拉茬的中年人,正坐在一塊青石上對月飲酒。
“侯爺你來了。”